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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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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

    那人的容貌五官,早已深镌入骨,无需思索。此刻惊怒交加,更似有神助,不过几次呼吸之间,五官轮廓已挥毫而就。纵使笔触因手抖略显潦草,然最终呈现的人像,仍旧逼真至极。

    “敢问郡主,画中之人,可便是您方才所言那位覃大人?”

    唰啦一声,兰浓浓抖着手将画像展向对方,失血的唇紧抿,双眼大睁,死死锁住宝珍郡主脸上每一丝变化。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又长又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滞,又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明明她去而复返,为的便是求个真假,断去心结。可事到临头,却又难以自控地自欺欺人,懦弱地,逃避地,奢望着能从对方口中听得一个否定的答案。

    这样,她的世界便仍是一片明亮,欢愉与甜蜜,也能证明她一直以来所有的选择,都未曾错过。

    在煎熬等待的这一刻,兰浓浓自己亦不知晓,她之所以还能残存一丝理智未曾崩溃,究竟是想求得一个怎样的答案。

    宝珍郡主头一回见识这般既迅疾又逼真的画技,眼中惊愕未退,惊叹之色却已悄然浮现。以致当那道带着浓重鼻音,微显沙哑的女声忽然发问时,她几乎无意识地便要点头回应。

    幸在即将颔首的刹那,她猛地回过神,脖颈一僵,倏然移开视线,扬起下颌趾高气扬道:“本郡主事务繁多,你且快些收拾妥当下车去,莫要叫人以为本郡主欺辱了你。”

    话音未落,便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扬声唤人进来,再不多看她一眼,只转身背对着,颐指气使地吩咐:“速为她收拾整齐,桌上的脂粉也尽管用上,休叫人瞧出痕迹,倒显得本郡主欺侮了她似的。”

    贴身婢女着实被这位姑娘,一副似遭摧折的仪容惊了一瞬,强自按捺住望向自家郡主的冲动。因郡主唤人上车叙话,外间伺候的仆从皆避远了些,故而无人知晓车内情形。

    眼下看来,这位姑娘俨然是被郡主欺侮得狠了。可郡主素日虽性子高傲,口不饶人,却从未真正出手整治过谁。方才虽有口角,以郡主的胸襟,也不该就此记恨于心啊。

    婢女心下虽暗自揣测,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她略一屈身行礼,便手脚麻利地为她重整云鬓,拭净玉容。当指尖触到女子娇嫩面颊上那几道鲜明的红痕时,眼中的怜惜之色几欲流淌出来。

    终只是动作愈发轻柔地为她略敷胭脂。待收拾停当,她起身回禀,宝珍郡主闻声回头望去,见那女子除了眼眶尚红,神情空茫,胸口起伏不定,面颊不时颤抖之外,表面上竟强自镇定,瞧不出半分悲戚之色。

    可偏偏是这般过分的平静,反倒叫人心中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今日多谢郡主。能与郡主相识、相处,我心中甚喜,亦觉万分有幸。请郡主放心,今日我登车只为与郡主化解先前误会,除此以外,再无他事。”

    宝珍郡主一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动了动唇,那句本郡主何需你来维护的讥诮之言终是未能出口。终只是摆了摆手,命侍女送她下车。

    兰浓浓下车时,双脚虚软如踏棉絮,周身浑无一丝真实之感。灼热的阳光倾泻而下,却驱不散她浸入骨髓的寒意。

    碧玉与一众婢女早已赶到,同护卫在外焦灼守候多时。

    一见她下车,众人便急急迎上前来,仔仔细细将她周身细细端详。目光隐晦地扫过她衣衫之外的肌肤,又不着痕迹地轻触她的手臂与脊背,留心察看她是否因暗伤而呼痛。

    仁亲王府的侍女伺候人的功夫自是无可挑剔,所用脂粉亦是价值不菲。只要不去刻意清洗,即便近在咫尺,也绝看不出她脂粉下遮掩的痕迹。

    而她始终低垂着眼眸,那唯一无法以脂粉遮掩的,泛着潮红的双眼异状,也就此被悄然隐去。

    碧玉嗅到她身上与出门时不同的脂粉香气,关怀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禀姑娘,奴婢已依您吩咐,将雪山酥与去皮糖栗子都买了来。您今日在外走动辛苦,奴婢便自作主张唤了马车过来。您可要即刻上车用些?”

    “您不是答应在原地等着奴婢吗?怎的又来寻了宝珍郡主,还与郡主独处车中”

    碧玉语带忧疑,低声探问,“郡主可有为难您?”

    被遣去车上取冰饮的樱桃亦趋步上前,轻声禀道:“姑娘,绿豆冰饮已取来了,您此刻可要享用?”

    往日倍感贴心的簇拥,此刻听来却字字刺耳。兰浓浓双臂垂落,默然调息,右手在宽大袖摆的遮蔽下死死攥着那幅画卷。

    她无意间迎上侍女探询的目光,又掠过路人投来的零星视线,手指猝然痉挛般一颤,身子仿佛被无形鞭子狠狠抽中,猛地绷直僵住。

    碧玉见状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搀住她手臂,连声问道:“姑娘,您可是身子何处不适?”

    妆容可饰,反应难伪。

    兰浓浓二十年人生,父母兄姐疼爱,师友同窗和睦,即便莫名穿越到此,亦可谓顺遂无忧地长大。她乐观,活泼,勇敢,率真,心性豁达坚韧。然她所拥有的诸般品质之中,唯独欠缺了那份需历经千帆方能淬炼出的面不改色。

    唯有她自己知道,究竟是费了多少气力,才强撑出这般差强人意的若无其事状。

    马车声渐远,兰浓浓仅存的理智已濒临溃散。她摇了摇头,眯起双眼,借以遮掩潮红的眼眶,沙哑的嗓音亦被她借口话说多了,有些口干轻轻带过。

    碧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终未再追问,只默默斟了杯冰饮递与她,声线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那您先饮杯冰饮润润喉。若是乏了,您姑姑交代的事不妨改日再办,奴婢这便陪您回去可好?”

    “不必,我自己去办就好,你们回去,不许跟着我。”

    兰浓浓喉如火烧,干涩刺痛,却不敢去接那杯水。她怕一抬臂,颤抖的手便会将她苦苦维持的镇定彻底暴露。

    如是一句话,已用尽了她全部的克制。

    龙朔的天,太热,热得她头晕目眩,视线模糊,双足如陷泥淖,举步维艰。唯有一线悬于千钧之发的微弱希望支撑着她,执意要去求证那桩早已注定的事实。

    宝珍郡主不愿明言,亦或不便透露。然堂堂一国重臣,声名显赫,岂会无人识得?平民百姓或不相熟,但那些常迎达官显贵的商铺伙计与掌柜,定然认得。

    她形容狼狈,举着重臣画像,执意确认其身份。举止极怪异,招来旁人侧目,或遭讳莫如深之态,或遇避如蛇蝎之拒。

    她只管逐家探问,许以重利,终会有人愿开口言之。

    “你这小女子忒是大胆,竟敢手持朝廷重臣的画像四处打探,莫非不要命了?去去去,速速离去!”

    “两三个月前回朝的覃太尉,如今的尚书令,天子亲封的承安侯爷,这满京城谁人不识?”

    “姑娘定是外乡来的吧?瞧您这身打扮也是富贵人家,怎会连令公大人都不识得?”

    “瞧着你可怜,可是有冤情要寻令公大人做主?若真是如此,那你可寻错了门路。令公大人处置的是国朝军政大事,岂是你这小女子能轻易得见的?我好心指你一条明路,不如去寻京都府尹大人申冤罢。”

    一家铺子,两家铺子,一人提及,两人言说到最终,兰浓浓自己都已记不清究竟踏入了多少家店门,问过了多少人,散去了多少银钱,又承了多少冷眼。

    她怔立在长街中央,耳中如蒙了一层翳,嗡鸣失聪。脑海里却似架了一台不休不止的喇叭,反复轰鸣着,令公大人,承安侯,覃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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