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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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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询舟很矛盾。

    她自幼接受的礼教告诉她,怀中的女子虽然是已经与她有过欢好的恋人,但她同时也是大晋尊贵的长清公主。

    她要抑制住自己的劣根性。

    这份劣根性似乎来源于很久以前她就意识到的自身矛盾。

    父母希望她做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希望她认真学习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希望她勤恳于政、作风廉洁,或许稍大一些年纪便可以成家立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辈子勤勤恳恳到了老年也有所依靠。

    赢得生前身后名,最好还会因为活着时的美德和事业上的成就而青史留名。

    很充实且美好的一生,属于她这个世家女应有的人生。

    十一岁时,她第一次厌倦了大人无休止的期盼,她第一次翻出了禁锢自己多年的围墙,开始亲身体会市井的烟火。

    少时流连市井烟火,见过千千万万的底层人民,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经历着世态炎凉,在生活的压迫下苟延残喘着。

    她听过黄昏时坐在田垄上的佃户吟唱《诗经》,见过宵禁前的夜里推车小贩佝偻的背影,也怜惜着雪天被扒得衣着单薄卖笑的女支女,更诧异那在贡院及第的榜单前疯疯癫癫的举子……后来读史,当年大泽乡的草垛上,陈胜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尚任侠气,大概是她第一次尝试去叛逆。

    她心里向往着侠肝义胆、扶贫济困,表面上却依旧要装出世人所认可的谦谦君子的模样。所谓“世家”二字将懦弱的她囚于那一方天地中。

    与李安衾相爱,大概是她的第二次叛逆。君臣有别,于是陆询舟试着能不能去跨越一小段的阶级距离,如同她希望自己可以抛弃官爵与厚禄混迹江湖。

    只是乱了套。她的僭越与公主殿下的纵容使她萌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想打破她们间的差距,甚至以下犯上地去凌虐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发觉自己其实是有冲破世俗的勇气的,但她又无限害怕会被勇气冲昏了头脑,干出了所谓出格的事情。

    所以,她开始抵触与李安衾的亲密行为,甚至在欢好时试着温柔以待,但陆询舟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不断的压抑自己,让自己更加煎熬。

    她害怕今天她可以以下犯上,明日她就会彻底抛下自己的士人身份。

    说到底陆询舟还是不敢真正背叛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她已经有所动摇。

    清润的嗓音带着几分哀愁,陆询舟低声请求道:

    “求殿下……放过微臣。”

    李安衾不语,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戏谑。

    陆询舟闭眼深吸一口气,得亏她从前多被卿许晏耳提面命着仁义道德,如今理智尚存,不过已是脆弱不堪。

    怀中人听罢忽的眉眼一弯,带着温柔怜惜的语气道:

    “那询舟去榻上睡吧。”

    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挠人的小勾子。

    陆询舟忍不了。

    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就稍微放肆一下,然后立刻下床。

    “嗯,那个。”

    陆询舟正色道。

    “我亲你一下再走。”

    秉承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观念,陆询舟还是先开口告知了一下李安衾。

    但是她立马又很小人地趁着公主殿下还没开口便倾身吻住了她的朱唇,不让她讲话。

    李安衾觉得身上人很狗。

    事前君子,行事小人,很狗。

    压在她身上吻住自己,吻完还要乱蹭一番,与自己耳鬓厮磨一下下,最后起身坐在她身旁讨好地拉拉她的纤纤玉手,诚恳道歉:“殿下,臣僭越了。”

    这语气乖巧地犹如在说——

    “姐姐,小山偷吃了糖。”

    嗯,也很狗,字面意思的狗。

    “你走不走?”

    李安衾虽然心里已经被她融化成一滩水,但是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倏地冷冰冰的。

    陆询舟被唬的立刻“喏”了一声,迅速下床,为公主殿下掩好被子后去柜子里取出一床新被子,抱着被子利落地上了对面的榻子。

    李安衾看着那人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哭笑不得。

    那双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

    李晋皇室的人的眼型多是风流的桃花眼,因此笑起来总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可惜帝王家多是心思深沉的人物,眼中令人觉得含情脉脉的风流里总藏着高才玩世的精明与事故学问的老辣。

    李安衾没有继续质问陆询舟。

    少女到底还是单纯,连恶也恶得纯粹。她的无奈和逃避,以及一闪而过的阴翳都躲不过李安衾犀利的目光。

    看来这人躲着自己不是因为后日冬至家宴上李促会颁布的婚旨了。

    大概是对本宫有了过分的想法,偏生又要固守节气而作茧自缚。

    李安衾有些愉悦。

    不知道是怎样罪恶的想法能使她与本宫罔顾人伦后居然还能莫名其妙地克制起来。

    其实她今夜处理政务劳累,虽然欲望不减,但已经没什么精力与陆询舟做那事了,故逗弄那人也是适可而止。

    不过——

    欲望还是适合慢慢积攒起来,等待正确的时机彻底发泄出来。

    .

    “大郎~下次记得再来光临我们如意馆啊!”

    晚间,那男老鸨挥站在如意馆的门口挥着帕子与江鸣山告别。

    江鸣山听罢故作姿态地微微颔首,随手从腰间掏出一片金叶子扔给笑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然后行色匆匆地消失在风雪中。

    江鸣山这人和陆玉裁一样,是长安城出名的纨绔子弟。但他与后者最大的差异就是陆玉裁风流却不下流,而他江鸣山荤素不忌、好色入骨。

    早年在弘文馆时,他与陆玉裁算是半个酒肉朋友,一起翻墙逃课跑到平康坊寻花问柳的那种,不过到了平康坊就没法说了。

    陆玉裁大多数是去听小曲儿、给歌女们填填词,饮酒玩乐,后来遇见头牌乐妓粉卿娘子就变得专一了起来,只挑春风楼逛。江鸣山不一样,他整个平康坊都逛逛,睡过的风尘男女比弘文馆的优生们写过的文章还多。

    他行为浪荡多年,又难以戒色,白天喝完补身子的中药,晚间又耐不住溜出家门。就连江伯通都懒得管他,见了还更心烦,于是默许江鸣山只要不干作奸犯科的事,爱滚多远滚多远,别死在外面就行了。再要么就是逢年过节按时回家,老老实实跟着入宫谒拜皇上和皇后。

    长安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来势凶猛,从昨夜下到今夜,雪势不增反减。

    团团飞舞的雪花自空中盘旋着袭来,江鸣山啐了一口,拢了拢身上的裘皮大衣,将头上的风帽往下扯了扯,转眼间眉眼上便糊了些许莹白。

    寒风刺骨,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一边擤着鼻涕,一边迈开步子大步走。

    狗鼠畜生!要不是李孜那个黄毛小儿开得价高,他江鸣山才懒得在这种风雪天不待在小倌的温柔乡中而是出来被冻得找罪受。

    冬日这个点的平康坊的大街上基本没几个人,狎客们几乎都在暖和的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

    穿过几条街,江鸣山绕到主街,来到春风楼前。

    门内的灯红酒绿、欢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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