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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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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断所慑,又似在为这强人所难的要求暗自焦灼。最终敛目躬身,未再争辩,低声应是——

    兰浓浓原本六分的晕眩,在连日昏睡中已化作十分实症。她只觉自己始终漂浮在水上,头晕胸闷,可每当不适感将要明晰时,便又陷入混沌。长久的意识昏沉让她的身子如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得提不起分毫,连感受痛苦的力气都已消散。

    即便下了船,那股晃动感仍如影随形。她勉强掀开眼帘,视野里万物重叠,唇舌麻木得连吞咽都无法自主。颅中似有绳索不停拉扯,随着神志渐醒,排山倒海的不适汹涌袭来。

    胃腹猛然痉挛,下一瞬便被人扶着侧身吐了出来。

    这两日昏沉中喂下的羹汤早已吸收殆尽,此刻只能呕出些酸水。可胃腹仍在剧烈翻腾,干呕的痛苦更胜实质。

    待漱口净面后,她费力抬眸望见他的面容,一时恨意涌上心头,颤巍巍抬手便挥了过去。

    然而她浑身无力,终究未能如愿发泄。覃景尧却洞察她的意图,更深知她此番受苦皆因自己而起,便先一步托住她颓然垂落的手,引向自己脸颊,眸中心疼之色漫溢而出。

    他声音柔得似春水,“都是我的不是,让浓浓受这般折磨,你如何生气都是应当。只眼下你身子虚弱,且先记着,待你好起来,我便任你打骂责罚可好?”

    兰浓浓喉间哽咽得说不出话,连喘息都带着颤音。她猛地合上双眼,将满眶泪水锁在睫底,整个人脱力地跌进他怀里,泣声道:“就是你的错——都怪你,我那时要下船,你偏不肯——,叫我受这等折磨,”

    她喘息着,声音支离破碎,“你莫不是,非要我死了才甘心——”

    “莫要说那个字!”

    覃景尧眸色骤然一沉,当即握住她的手轻触床榻木格,虔诚低语:“上天勿怪,方才所言皆非吾妻本心,作不得真。”

    随即他将人稳稳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得连一丝颠簸都不愿让她感知。指腹拭去她颊边泪痕,却连轻拍后背安抚都不敢,生怕细微震动都会加剧她的不适。

    “我宁愿折寿十年,只求浓浓此刻舒坦半分,又怎会舍得让你受苦?”

    他声音低沉而紧绷,既疼惜更自责,“千错万错终是我的过错。我向浓浓保证,往后路途绝不再让你受半分颠簸之苦。”

    他轻轻托住她的后颈,俯身吻去她眼睫上未干的泪痕,低声问道:“现在可有胃口吃点东西?”

    兰浓浓此时已舒缓些许,亦感到胃里空空,酸涩难耐,只是仍不敢随意晃动,便微微动了动手指。

    覃景尧见状心下一松,立即吩咐侍从传膳,眉宇间的凝重也随之化开。

    既已醒来,兰浓浓便不愿再再依赖药物。若要尽快调理好身子,需得寻一处清静、空气清新、不令人感到压抑的住所。他们暂居的渤州别院坐落山水之间,园中百花争艳,四周空旷幽静,空气怡人,正是莫畴所说的绝佳休养之地。

    覃景尧毕竟身负皇命,无法久伴。亲手喂她用了些膳食,待她晕眩稍缓,便依从她的心意,命人将软榻移至廊下。

    将她稳稳抱起安顿在榻上,仔细掖好被角,又喂了半盏清茶。临行前在她唇间落下轻吻,温声交代去向,再三嘱咐莫畴与侍从悉心照料,这才带着随从离去-

    巳时下船,至申末时分,兰浓浓方算缓过劲来。只是昏睡的后遗症未消,仍无法下地走动,但已能靠坐起身。使人备了些饭食,略进几口,待到夜幕低垂时,才终于能勉强站立。

    覃景尧陪她用过晚膳,在院中缓行片刻便早早安歇。

    经一夜好眠,翌日醒来,她气色已明显好转。

    马车窗棂支起,垂着一层薄纱帘。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车速虽不慢,车内却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许是前两日在船上未能好好进食,如今精神恢复,便胃口大开。

    她如今身体正虚,需少食多餐,不必拘于定时用膳,但觉饿了便可进食。

    纱帘被疾风带得轻扬,案几碗中的汤羹却未洒分毫。

    七月流火,本该酷热难当,她却倚在窗边,任暖阳和风拂面,只觉通体舒泰。眉眼间的倦色渐渐化开,唇角微扬漾开浅浅笑意,再无昨日的痛苦萎靡之态。

    覃景尧见她神情舒展,一直紧揪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待她用完汤羹,他展开舆图指给她看,温声解释道:“再行五十里便是交州,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息,明日继续赶路。照眼下车速,约莫三日便能抵达雾隐城。那里夜景极美,浓浓若有兴致,我们不妨停留一晚”

    “可你此番公务在身,已因我之故改走陆路,比原定的水路慢了不少。若再停留,岂不更耽误行程?”

    兰浓浓目光从舆图移向他,声音轻柔,“还是继续赶路吧。等日后你卸了公务,我们再专程去游玩也不迟。”

    她语气体贴,处处为他考量。

    “呵,”

    覃景尧心尖发软,温声笑道:“怪我未曾说清,倒让浓浓为我挂心公务。”见她眉宇间倦意浮现,便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一手轻抚她后背,“同泽留在船上持令牌代我行事,诸事皆已安排妥当。我们并未耽误正事,若有要紧公务,我定会先知会浓浓。”

    兰浓浓轻轻颔首,似是终于安心,这才合上双眼,任倦意流露。

    夏阳暖照,和风拂面,耳畔絮语轻柔,这一切仿佛化作安神的曲调。令她身心渐弛,唇边噙着浅淡笑意,呼吸渐趋平稳,已安然入梦。

    覃景尧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待她呼吸渐沉,方展臂探出车窗打了个手势,马车旋即提速疾驰。

    他虽对她言道行程无碍,实则岂会毫无影响?若真如此,当初直接选择陆路岂不更好,也免她遭受这番折磨。

    此番代天子巡视渠工,既要查验进度,更要暗察地方官员是否如奏报所言全力配合。有无阳奉阴违、偷工减料,甚或欺压百姓致使工程延误。

    这本该名垂青史的功业,绝不容染上半点污名。

    天子年事愈高,愈看重身后名。如今八成心思皆系于此渠,盼着在龙御归天之前能亲临祭祀,告慰先帝。

    为此甚至密旨特许,凡阻碍修渠者,皆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临时改道虽是权宜之计,却也算歪打正着。这般出其不意,或许反倒能窥见难以察觉的真相。

    此后行程,便依着兰浓浓醒时平稳缓行,睡后全速疾驰中渡过。她似有所觉,亦深知此行责任重大,不愿因自己耽误正事,索性顺应身体状况,白日多在车中安眠。

    因白日睡得足了,每至一地夜宿时,她反倒有了精神,常能与覃景尧一同下车走走。

    这般主动调节之下,虽长途劳顿,竟再未突发不适。她从不探问他在各地停留为何,所办何事,只趁着停歇时分,或整理随身瓶罐,或悄悄强身健体。

    队伍走走停停,待抵达西北已是九月中旬。干燥气候扑面而来,兰浓浓如今身子敏感,立时觉察空气中变化。当夜,宿于地方官员与先行抵达的同泽备好的行馆后,舟车劳顿叠加水土骤变,便又病倒了。

    “咳咳咳,”

    兰浓浓侧卧在床头,执帕掩唇,低低咳了几声。病中苍白的面颊因这番动静泛上些许淡红,眼中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就着茶盏轻啜,待气息稍平,便抬眸望向手边的男子,他正紧蹙眉头,满眼皆是心疼。

    兰浓浓朝他微微一笑,嗓音微哑地轻声催促:“我没事,只是一时还没适应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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